落櫻之地

第二十五章

到了中午休息時間，工藤新一習慣性的轉頭道：「阿綱，蘭她們說今天天氣不錯想到中庭吃便當，你……」他頓了頓，看向一旁拎著便當正打算湊過來的山本武和獄寺隼人，語氣遲疑的接著道：「你要一起嗎？」

察覺到對方的遲疑，澤田綱吉先是不解，隨後在看到工藤新一的視線後了然，想了想後他搖頭道：「不了，我在教室吃就行，總覺得有點累。」

聽到這句話，先有反應的反倒是山本武和獄寺隼人，兩人同時回想起前世從雷蒙納郗家族對裡世界嶄露出野心後，裡世界的秩序被攪得一蹋糊塗，身為裡世界的龍頭家族首領，那段時間澤田綱吉身上透出的的疲憊及肉眼可見的消瘦都再再讓他們這些守護者心疼不已，而這之中又以獄寺隼人最為擔憂，畢竟他是見證那段時間最久的守護者之一，重來一次他再也不想看到自家大空那副模樣。

最讓他們印象深刻的便是在雷蒙納郗家族開始對彭格列家族出手後的某一天，澤田綱吉在和他們這些守護者開會的途中突然暈倒昏迷不醒，不提當下引發了多少混亂，最後當夏馬爾診斷出他們的BOSS是因為心力交瘁及長時間失眠才會突然暈厥，那時他們才知道自家首領背負著多大的壓力。

黑手黨戒律之一便是不得對黑手黨的關係者出手，但雷蒙納郗家族完全不理會黑手黨戒律，不但對裡世界的人出手，就連和黑手黨有關連的普通人也無法倖免於難。

然而那時的裡世界已經沒有『復仇者』的存在，自從復仇者自願永久點燃第八屬性的火焰守護7³後，彭格列便接手裡世界的秩序管理。但即使是身為裡世界的龍頭家族也無法做到巨細無遺，雷蒙納郗家族的隱患也就此產生。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那只是個空有野心沒有實力的新興小家族便不以為意，畢竟這種小家族一年裡總會冒出幾個來，一般過沒幾年就會消失得了無痕跡，但怎麼都沒想到，許多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家族都毀在他手中，就連彭格列最後也幾乎被他所毀滅。

沒有人想到一個小小的新興家族竟然敢對彭格列發難，而第一個犧牲者便是彭格列十代目在日本的母親──澤田奈奈。

他想起了當前世澤田奈奈及曾經的朋友一個一個離開後澤田綱吉的身體狀況，那時因為長期失眠、焦慮、惶恐不安以及過度憂思恐懼，最終他的身體垮了，如果不是因為澤田綱吉上任後便極為重視的醫療團隊及夏馬爾晝夜不息的搶救，恐怕在殲滅雷蒙納郗家族之前就會因身體問題先行離去，但即使如此，他的身體終究還是落下了病根。

想起前世，獄寺隼人終究還是忍不住彎下身滿是擔憂的問道：「十代目，您的身體不要緊吧？要不……我送您回家休息？」

「是啊，綱。」山本武也皺著眉擔心的看著他，所有經歷過前世那場劫難的人都不願再看到自家首領再陷入那樣的痛苦，「先回家休息吧，別硬撐著。」

「……」工藤新一幾乎是一臉冷漠的看著臉上明白寫著『擔心』二字的兩人，如果他剛剛沒聽錯的話，澤田綱吉應該是說他『有點累』而不是生了什麼重病吧？這反應會不會太誇張？

跟他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身為當事人的澤田綱吉，他抬手揉了揉額角，無奈的說道：「我沒事……只是時差還沒倒過來而已。」說完便不理會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的守護者，對著工藤新一笑道：「新一君，不用管我，你跟小蘭她們一起去吃吧。」

工藤新一微蹙著眉，猶豫的看著他，半晌後點了點頭，「好吧。」他看出澤田綱吉有事想單獨跟那兩個人說，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估計不是什麼能讓人身心愉悅用餐的話題。

在工藤新一離開後，澤田綱吉也不理會身旁的守護者，逕自拿出奈奈做的愛心便當吃了起來，他還要好好想想該怎麼應對接下來幾乎可以預見的麻煩。山本武和獄寺隼人交換了個眼神後也默默拿出午餐來吃，氣氛一時間倒是平靜寧和。

咬著早上上學時順路買來的飯糰，獄寺隼人看著神色蒼白依舊的大空，緊皺著眉低聲問道：「十代目，您……您真的不要緊嗎？」對方臉上的蒼白絕非是因為時差的關係，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家首領的虛弱，「聽說您暑假時去了義大利，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早就從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口中套出消息的山本武也是一臉擔憂的看向對方，還記得前世第一次前往義大利是他們所有守護者陪伴著自家首領過去的，表面上說是去義大利渡假，但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是為了讓十代家族的成員慢慢融入彭格列內部──或許說是黑手黨內部會比較恰當的旅程。

他們不知道現在的澤田綱吉對於彭格列是什麼想法，經歷了前世種種，他們實在擔心，最主要是因為澤田綱吉現在的心態很明顯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但他們也十分清楚，澤田綱吉是最不適合同時也是最適合成為彭格列首領、裡世界之王的人。

對於守護者收集情報的能力澤田綱吉一點也不驚訝，他默默的吃著便當，沒有回應守護者的問題，等到他終於將便當吃完後才緩緩開口問道：「除了你們兩個人，還有誰……來帝丹了嗎？」

澤田綱吉避重就輕的態度讓獄寺隼人神色黯然了幾秒，但沒多久他又打起了精神，微笑道：「還有……」才剛開口他的話語便被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

「喔喔喔喔喔喔！極限的發現綱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口頭禪，澤田綱吉不用抬頭便知道打斷他話的人是誰，輕嘆了一口氣，看著他前世的晴守熱血模樣便忍不住又揉了揉額角，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藍波、山本武、獄寺隼人、笹川了平竟然都出現在米花，而Reborn也要來了，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嗎？

褐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不管命運是如何安排，這一次他絕對要保護好大家。

「太好了，開學後你沒有來上課我們都擔心死了，還好你沒事！」完全沒注意到現場沉重的氣氛，笹川‧熱血男兒‧了平興奮的說著，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不解的看向正面無表情看著他的大空問道：「說起來，綱你到底為什麼要跑到這麼遠的帝丹就讀啊？」

原本因為笹川了平的到來而有些和緩的氣氛瞬間又再度冷凝，從早上澤田綱吉的態度來看，山本武大概已經知道了原因，而獄寺隼人一向聰明，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在五年前就知道，他們的大空已經選擇捨棄他們了。

半晌後，澤田綱吉偏過頭微微蹙著眉，彷彿十分不解的輕聲問道：「那你們呢？為什麼還要來我身邊？」

聞言，笹川了平想也不想右手握拳用力揮出，熱血高亢的喊道：「當然是為了要極限的保護……」然而他激動的宣言還沒說完便被他即將宣誓的對象打斷。

「那京子呢？」褐眸冷淡的望向情緒亢奮的少年，冷聲質問道：「京子怎麼辦？大哥……你還想讓京子再因為彭格列而遇到危險嗎？」

前世他沒有親眼看到笹川京子的死，但是送到彭格列的屍體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那麼溫柔善良的女孩卻因為和他扯上關係，以那樣悲慘的模樣死去。

笹川了平一噎，他看著面前冷漠的首領突然有一種不認識對方的錯覺，吶吶道：「可……可是……京子確實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啊！」這不是場面話，他也不會說什麼場面話，在他心裡澤田綱吉的重要性甚至隱約比京子多一些些。

聞言，澤田綱吉心下微微嘆氣，他也不回應笹川了平的話，看向一旁靜默不語的山本武，「那麼，你呢？難道你不擔心你的父親被彭格列牽連嗎？你忘記當初未來戰時你父親的事了嗎？就算之前你父親沒事，但以後呢？你可知道，當你……之前離開的時候，你的父親有多麼的傷心難過嗎？」前世山本武沒有親眼目睹，但他全都看在眼裡。閉了閉眼，眼前浮現了前世的那一幕，一向果敢堅毅的男人在看到兒子的棺木時彷彿瞬間老了幾十歲一樣，紅著眼佝僂著背卻還在安慰他。

『不怪你，這是武的選擇。』

『武就算知道結局是這樣，我相信他的選擇也不會變。』

『我以他為傲。』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不願再憶起那個因為他而失去兒子的男人，澤田綱吉看也不看山本武的反應，轉頭看向獄寺隼人，「而你……」他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地便被打斷話語。

「十代目！」獄寺隼人完全不理會身處何處，虔誠恭敬地單膝下跪，神情肅穆道：「十代目，我跟他們不同，不管是不是彭格列的守護者我都會是黑手黨，加不加入彭格列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在您的身邊，我什麼都可以捨棄。」

澤田綱吉皺眉，高聲質問道：「那碧洋琪呢？她是你唯一的親人，難道你也要捨棄她嗎？」這話已經算得上是苛責，他很少用這種語氣跟他的友人說話，僅有的幾次也是因為前世年少時獄寺隼人對生命的輕忽。

獄寺隼人一愣，對他而言最重要的當然是澤田綱吉，然而對方此時的話說的也沒錯，碧洋琪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僅有的親人，但是……

「她會理解我的。」獄寺隼人沒有任何迷惘，溫柔的笑道：「十代目，從我決定追隨您的時候開始，我便決定將生命獻給您。」說完這句話後他看到眼前的人皺起眉頭，趕在對方出言拒絕之前連忙又道：「但是後來我的想法改變了，您要的不是用生命守護您的守護者，而是可以跟您一起看煙火一起歡笑的伙伴。」他的眼中閃著信念，這個信念在前世十四歲那年遇到澤田綱吉後便成為他人生唯一的信念，直到他死去為止。

「可是……」澤田綱吉神情哀傷的看著眼前的守護者們，「可是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了，一點也不想。」他知道他的話會傷害到他們，但他真的……真的……不想再經歷那種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悲傷了。

為什麼還要來找他？離開他，過著平靜安穩的日子難道不好嗎？

他看向笹川了平，輕聲道：「大哥，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麼要來帝丹嗎？這就是原因。」因為不想再遇到你們，不想再將你們牽扯進這骯髒的世界裡。

笹川了平困惑的問：「為什麼啊？極限的不明白，我們是你的守護者，在你身邊不是很理所當然嗎？」他抓了抓頭髮，隨後雙手握拳一如既往的熱血喊道：「至於京子，我也會極限的保護她的！」

「綱……」山本武緊皺著眉，眼中透出和獄寺隼人一樣堅定的光芒，慢慢開口道：「成為你的守護者是我們自己的選擇，老爸在我前往義大利時曾經對我說過，如果走這條路是我自己的選擇，那麼就不要管旁人說什麼，堅定地走下去。」

這確實像是山本剛會說的話，但澤田綱吉毫不動容。他不知道當年看著自己兒子踏入充滿殺戮的世界時，那個男人心裡是怎麼想的，而只有親眼目睹過那個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在自己兒子的墳墓前默默流淚的人才能明白，儘管當初他放手的多麼乾脆，但在失去後心裡的痛並不會少多少，甚至只會更多。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可是，我希望你們這次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去追逐自己的夢想。武你之前因為彭格列被迫放棄了夢想，而現在已經有了可以重新選擇的機會，你為何要放棄？」這也是澤田綱吉發自內心的希望，對於前世剝奪伙伴們夢想這件事，他始終心懷愧疚。

山本武在聽到澤田綱吉終於願意開口喚他名字的瞬間眼神頓時一亮，但在理解了對方話中的意思後他漸漸收起臉上的笑容，「也許對小時候的我而言，棒球確實是十分重要，但是在認識你之後，是你告訴我除了棒球還有更重要的事存在。對我而言，你比棒球還重要，棒球是我的興趣，但為了你，我可以拼盡一切。」看著眼前少年那與外貌不符的哀傷，他笑了笑，「綱，就算重來一次，我的選擇也不會改變，當然不止我，想必大家的想法也跟我一樣吧。」

語畢，他看向另外兩名守護者，得到了肯定的眼神。

澤田綱吉看著眼前他曾經的守護者們，突然感到一陣厭煩，冷聲道：「很可惜，我的想法跟你們不同。我願意繼承彭格列的條件是……」頓了頓，褐眸掃了三名守護者一眼，「我不需要守護者。」

這話一出，三人同時怔愣，他們都是曾經在彭格列中擔任過多年高級幹部的人，自然知道彭格列的六名守護者於首領於家族的意義，而此時他們才真切的感受到，他們真的被大空拋棄了。

「我是個自私的人，如若終究要失去，那我寧可一開始就捨棄。」低聲說完這句話後，澤田綱吉便不再理會怔愣的三人，逕自背起書包起身，對著正走向他的工藤新一道：「新一君，我身體不適要早退，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吧。」說完後也不等在場的人反應便轉身離開。

「啊？」工藤新一愣愣的看著好友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似乎受到不小打擊的三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冒出一個他完全沒看過的人，但看著他們臉上的神情原本想說些什麼，不過一來跟他們實在不熟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二來……恐怕這三個人也沒心情理會他吧？

想到這，工藤新一實在好奇，澤田綱吉究竟說了些什麼，竟然讓這三個人看起來像極了被拋棄在路邊的小狗？

澤田綱吉離開的動作太快，待獄寺隼人反應過來時對方已出了教室，「十代目，我送您回去！」說完就連忙追了上去，而此時山本武和笹川了平遲疑了幾秒後也追了上去。

看著追上來的守護者們，澤田綱吉微微皺眉：「你們到底想做什麼？」語氣中是難以遮掩的疲倦。

看著自家首領蒼白的面容，守護者的心中頓時一緊，沉默了幾秒後，獄寺隼人澀聲道：「十代目，我只是想陪著您……跟彭格列或是守護者的身分無關，我只是想陪在您的身邊，即便您已經不需要我們，我也……」

「夠了。」澤田綱吉像是難以忍受一般的低喝著，他深吸了一口氣，褐眸掃過面前的人，語氣是刻意偽裝的平靜，「不管如何，我不想再跟你們有任何牽連了，你們……也不要再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話音落下，澤田綱吉也不管身後三人的反應，逕自離開。

獄寺隼人三人看著自家首領的背影，臉上都帶上一抹苦澀，縱使早就有心理準備，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到對方那拒人千里的話語還是讓他們感到難過。說來也好笑，他們守護者在面對敵人時一向恣意張揚心狠手辣，即便是年歲最幼的藍波也沒有他外表所展現出的那般無害。但在面對自家首領時，他們每個人都像是回到了年少初識的那個時候，只想待在那人的身邊，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是好的。

三人無奈的相視一笑，極默契的邁步向前，繼續追趕著他們的大空。

但就在他們才追出幾步的時候，他們只看到澤田綱吉的身形一晃，下一刻猶如斷了線的木偶般驟然倒下。

驚恐瞬間攫住三人的心臟。

「十代目！」

「死氣……失控了……」

「……這樣的孩子……適合嗎？」

「……的拜託，別忘了……」

「說起來……」

「誰知道……」

朦朧之際，澤田綱吉彷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他懷念了許多年的聲音，那是自他年少時便陪伴著他、教導著他的聲音，他有多久沒聽到這聲音便懷念著這聲音多久。

「Re……born……」

隨著這聲呢喃逸出，原本就斷斷續續的熟悉聲音也跟著消失，澤田綱吉掙扎的睜開眼，映入眼簾中的正是那道熟悉到令他想哭的身影，他想說些什麼但意識卻不受控制的又逐漸模糊起來，最終他什麼都來不及說出口意識便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一滴充滿懷念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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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訂出本計畫暫時擱置，封面似乎太難了，繪師難產中(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