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榛子酥

 

榛子酥,靜妃娘娘最常做的點心,只因其子蕭景琰喜食。

但有一段時間,榛子酥成了蕭景琰的禁忌。

那是在他九歲那一年--

 

今年剛滿七歲的林殊出生自將門之家,生性跳脫、聰穎過人,在金陵沒有人能壓過他的風頭,是許多富家子弟爭相結交的對象,但不知為何,這個跳脫飛揚的林家小殊誰都看不上眼,偏偏喜歡跟性格認真耿直的蕭景琰膩在一起,兩個人感情好得像對親兄弟一般。

這日,林殊因為調皮,打破了林燮費盡心力尋來的鏤空青釉香薰,那原是要獻給太皇太后的壽禮,不料卻被林殊一個不小心打碎。

儘管林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這次打破的是林燮與晉陽長公主曾對他耳提面命絕不可碰觸的東西。

闖下大禍的林殊也懵了,太皇太后的壽禮是什麼概念?那是要獻給整個大梁國最尊貴的女人,皇帝陛下的祖母。

若此事讓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知道,事情就難收拾了。

但尚屬稚齡的林殊哪曉得其中的利害,他只知道他打碎的是他父帥尋了許久才尋到的寶貝,若是讓他父帥知道……

要是林燮只是揍他或是罰跪甚至是以軍法處置他都不怕,但林燮也知道他這個兒子不怕疼,若是這些處罰有用他也不必那麼頭疼,所以他對林殊的處罰永遠是千篇一律的--抄佛經。

希望至少多抄些佛經能讓自己這個兒子個性穩定下來,雖然最後也是白搭。

林殊不怕打不怕痛不怕跪就怕被他父帥關起來抄抄寫寫,想起父帥對他的處罰,不及細想立馬轉身逃離現場。

逃出林府的林殊幾乎可以說是馬不停蹄的趕往祈王府。

祈王府的奴僕婢女無一不認識這位林家小殊,看著他火急火燎的模樣個個都十分淡定。

「景琰、景琰,快快快,借我躲一下!」只見林殊輕車熟路的直奔蕭景琰在祈王府的房間,也不管主人是否應答直接推門而入。

蕭景琰看著突然闖入的好友愣了一下,在看到對方略顯驚慌的神情後疑惑道:「小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林殊不理會對方的詢問,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半天才將門關上,倚在門上鬆了一口氣:「欸、景琰,收留我一陣子吧。」

蕭景琰想了想,一下便明白林殊的行徑怎會如此詭異,道:「你又闖禍了。」

完全的肯定句。

看著笑容心虛的林殊,他無奈道:「你又闖了什麼禍?」真不能怪他老成,任誰有個天天闖禍還得幫他背鍋的竹馬都會跟他一樣吧。

就算要幫對方背鍋,至少要將鍋的底細搞清楚,「又將晉陽姑母心愛的鯉魚弄死了?還是弄壞了林帥的弓箭?」

看著笑容越來越心虛的好友,蕭景琰忍不住笑道:「到底什麼事,笑得神經兮兮的。」

林殊嘿嘿笑了兩聲,原本想隨意搪塞過去,但看著對方認真的神情,他還是招了。

「我不小心把父帥準備要送給太奶奶的香薰打破了……」

「什麼?」蕭景琰大吃一驚,那東西他也看過,確實十分精巧,據說是林帥前陣子機緣巧合下才得到的,論稀有度整個大梁國說不定只此一具,「你將林帥要送給太奶奶的那個鏤空香薰打破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林殊嘟著嘴抱怨道:「昨天皇帝舅舅賞了一把弓給父帥嗎?我就好奇的拿來玩,誰想到那弓那麼重,我手一歪,就……」

蕭景琰無言的看著好友,如果是其他尋常物件就算了,但是要再找一個鏤空香薰談何容易?在梁國瓷器本就不興盛,更何況還是極其稀有的鏤空瓷?

想了想,蕭景琰一臉認真的看著林殊:「小殊,我看你還是回去老實跟林帥認罰吧,如果林帥處罰你的話我陪著你一起擔。」

不料林殊卻用力搖頭:「別開玩笑了,父帥現在肯定在氣頭上,我才不回去。」隨後小臉緊緊皺起,不悅道:「蕭景琰,你到底當不當我是兄弟?不想收留我就算了,我去別處!」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小殊!」蕭景琰拉住好友的手,急道:「你別生氣啊,我沒這個意思……哎,算了,你今天先住下吧,皇長兄也在這,林帥應該不至於直接把你帶走,明天我在陪你去認罪吧。」看對方還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最後只能無奈道:「若林帥真的生氣,就說是我打碎的罷,好歹我也是個皇子,林帥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聽到蕭景琰這麼說,林殊原本皺著的小臉瞬間漾出大大的笑容,將手勾著對方的肩膀笑道:「景琰,你果然夠兄弟!」

蕭景琰又好氣又好笑的睨了好友一眼,他早看出林殊是故意設下圈套誘他承諾,只是不想戳穿罷了。

放鬆下來的林殊自動幫自己倒了杯茶水,得寸進尺的使喚起當朝皇子:「我餓了,景琰有沒有東西吃啊?」

瞪了好友一眼,蕭景琰沒好氣的將一盤吃食端到林殊面前:「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還沒用膳?這是母親做的榛子酥,你先吃吧,我讓人去廚房幫你煮碗麵。」

「我這不是急著躲到你這來嗎?」林殊好奇的捏起一塊榛子酥,隨手丟入口中品嚐,「靜姨做的榛子酥?我還沒吃過呢,好吃嗎?」

「母親做的自然是好吃。」蕭景琰隨口回答著,起身欲喚人到廚房做點膳食,但剛將門打開喚來一人時,房內突然傳來重物倒在地上的悶聲。

一開始蕭景琰以為林殊不知道又再鬧騰什麼,正想著先交代完僕人再回頭看發生什麼事,但卻發現眼前的僕人突然一臉驚恐的瞪著房內,他心中瞬間有了不詳的預感,一回頭,只見原本悠閒坐在椅子上的好友突然倒在地上,全身正隱隱抽蓄著,一向健康的小臉突然脹得通紅,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滿是紅點。

「小殊!」蕭景琰撲了過去將倒在地上的好友扶起,對著門外呆站的僕人吼道:「大夫!快找大夫啊!快!」

「啊、是……是!」僕人慌慌張張的跑去請大夫,但在路上卻遇到了王府主人,又慌慌張張的行禮:「祈、祈王殿下……」

「怎麼慌慌張張的?發生什麼事了?」蕭景禹微蹙著眉問著,他一向御下嚴謹,底下的人也明白府中規矩,甚少會有如此失儀的時候。

「回殿下,奴才奉七皇子殿下的命令正要去請大夫。」

「請大夫?」這條路是通往蕭景琰的臥房,想到這蕭景禹連忙問道:「景琰怎麼了嗎?」

僕人搖頭道:「回殿下,是林公子不知怎麼了,突然倒下全身抽蓄甚是嚇人。」

聞言,蕭景禹的臉色也是一變,喝道:「是小殊?那你還不快去請大夫!」

「是是……」

不等僕人告退,蕭景禹連忙提步往蕭景琰所在的房間走去,還未走近便聽到蕭景琰慌亂的哭喊聲。

「小殊!小殊!你振作點,小殊!」

林殊小小的身子不停抽蓄著,身上臉上都是紅疹,一張臉因為呼吸困難而脹得通紅,而蕭景琰則是手忙腳亂的一會拍著林殊的背一會安撫著林殊一會又抱著他哭。

見到這情形,蕭景禹一邊交代親信去請太醫一邊上前將林殊抱到蕭景琰的床榻上,冷靜的道:「景琰,冷靜點,去倒一杯水來。」

「好……」蕭景琰抹去淚水,幾乎是顫抖著手端起杯子交給蕭景禹。

也是恰巧,剛好一名太醫來祈王府做例行的診脈,被請來後正要給在場的兩位皇子行禮時卻被蕭景琰急急制止:「李太醫你快看看小殊啊!」

「是是……」李太醫連忙上前診視,觀察了一會後他連忙開了一張藥單交給一旁的僕人:「快把這藥煎了。」

「是。」僕人拿著藥單急忙下去抓藥。

李太醫又要了一杯水直接往林殊嘴中灌下,猝不及防的動作讓原本呼吸便困難的林殊嗆著,咳得喘不過氣。

一向健康的林殊又和曾如此狼狽過?蕭景琰紅著眼捏著林殊的手嘴裡不斷安撫道:「小殊,沒事的,你忍忍……再忍忍……」

直到林殊稍微和緩後,藥也煎好了,李太醫眼也不眨地將藥往他嘴中灌去,過沒一會只見對方嘴一張,哇一聲又吐了出來。

「小殊!」蕭景琰急急道:「李太醫,這藥是不是太苦了?不能慢慢餵嗎?」

看著林殊狼狽的樣子,蕭景禹也心疼不已:「是啊李太醫,小殊不習慣吃藥,這藥灌不得。」

「兩位殿下勿著急。」李太醫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林公子大概是誤食了什麼引發過敏現象,現在吐出來就沒事了……不知林公子在發病前吃了些什麼?」

蕭景琰一臉茫然,事實上他的腦子還有一點懵,根本無法思考。

「景琰、景琰?」蕭景禹喚了兩聲才將蕭景琰的心神喚回。

蕭景琰看向地上灑著的吃食道:「榛子……是母親做的榛子酥!」

李太醫點點頭,「是了,看樣子林公子是對榛子有嚴重過敏,這榛子酥爾後是萬萬吃不得了。」

蕭景琰用力的點頭,握著林殊的手道:「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再讓小殊吃到榛子酥。」

送走李太醫後,林殊全身乏力半睡半醒的躺在床上,而蕭景琰就坐在床邊緊緊握著他的手。

「景琰,小殊沒事,你別擔心了。」蕭景禹安慰拍了拍弟弟的頭,他知道蕭景琰是被嚇到了,畢竟林殊一向健康,不知寒冬雪意為何物,甚少生病。

想起林殊適才的模樣,蕭景琰握住對方的手又開始微微顫抖著。

「景琰……」林殊強撐著眼皮看向蕭景琰,語氣虛弱的道:「別怕……」

「小殊!」

 

隔天這件事不知怎麼傳到了太皇太后的耳中,老人家連忙偕同宸妃靜嬪一起前往祈王府。

尚未靠近,林燮的吼聲便傳了出來。

「你這個逆子!」林燮氣得不得了,他在昨日回府後便發現要獻給太皇太后的壽禮被打碎,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幹的,後來又得知林殊竟然畏罪潛逃到祈王府後更是怒不可遏。

一旁的蕭景琰連忙跪下,道:「林帥,你別怪小殊,東西是我打碎的,你罰我吧!」

「七殿下,請您快起來,微臣受不得您的禮,您不用再為這個小子說情。」林燮當然不相信,昨日蕭景琰連出現都不曾又怎麼可能有辦法打碎那香薰,轉過頭瞪著床上的兒子怒道:「走,跟我回府。」

「林帥,小殊病了,經不起罰的。」蕭景琰梗著脖子不退縮。

「你……」

話未說完,門突然被推開,太皇太后昂聲道:「誰要罰小殊啊?」

「太奶奶!」

「太皇太后?」

兩人具是一驚,連忙跪下,就連床上的林殊也掙扎著起來。

「小殊,別動,躺著快躺著。」太皇太后連忙阻止林殊起身,看著一向活潑的小寶貝一臉厭厭的躺在床上,這心都快疼死了。

後來聽了蕭景琰說明了前因後果後,老人家繃著臉將林燮數落了一頓,又安撫了林殊一場。

最後這件事在太皇太后的維護下,林殊順利的逃過一劫。

感謝榛子酥。

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蕭景琰看到榛子酥就想起林殊那一天狼狽的模樣,對那道往常最愛的點心倒是淡了不少。

 

二十五年後,梅長蘇隨手捏了吃食要塞進嘴裡時,蕭景琰在發現對方手中捏的是榛子酥後臉色大變,猛地衝向前握住對方的手腕打掉對方手中的吃食。

隨著榛子酥落地,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待蕭景琰回神後,他吶吶解釋道:「這……這個……呃……不新鮮了……」

梅長蘇沒有回應,只是一臉蒼白的看著蕭景琰,這其實是他的試探,而現在他已經確定,蕭景琰……已經認出他是誰了。

「殿下?」蔡荃疑惑的喊著。

蕭景琰不理會他,直直的盯著梅長蘇看。

閉了閉眼,梅長蘇站起身深深作了一揖,道:「請殿下見諒,蘇某突然想起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蘇先生請。」

看著梅長蘇離去的背影,蕭景琰心中又是一痛,他的小殊回來了,但卻再也不是那個金陵城最明亮的少年,那個不知寒冬雪意為何物的人已經被埋葬在梅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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