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之地

契子

距離大渝、北燕、東海、夜秦同時進犯大梁已過了四年。

三年前先帝蕭選駕崩，新帝蕭景琰登基。

大梁已連續三代內耗，如今新帝登基，朝中不乏肱骨之臣、治世良臣，便是今上也是勵精圖治、殫精竭慮，可謂朝政清明。

然而經歷過三朝且從小看著新帝長大的高湛卻有不同的見解。

蕭景琰登基三年，這三年來他確實可說是夙夜匪懈的處理朝政，可稱得上是良君、賢帝，但在高湛眼中，他看到的是一個孤家寡人的皇帝。

他還記得，十八年前的蕭景琰眼中的熾熱，那時的他身邊有兄長相伴、有好友扶持，每一次高湛見到這位七皇子時，儘管他並不受寵，但那雙眼眸中卻存在著熱情。

可現在，這名不受寵的七皇子出乎眾人意料成為當今天子，明明已成為至高無上的帝王，但卻也成為了世上最孤獨的存在。

眼中原本熾熱的火焰已逐漸冷卻。

但即使是如此，蕭景琰是個好皇帝依舊是不容置喙的事實。

這一天下朝後，蕭景琰依照慣例將幾名朝中重臣留下來繼續商議國事，如今天下可稱得上是河清海晏，時和歲豐*，但儘管蕭景琰再如何殫精竭慮掃除朝中積病也無法真的面面俱全，今日耳聞袞州竟出了貪瀆案。

袞州知州季允生與底下官員私設娼院，在大梁國中，官員不得狎妓亦不得經商，季允生仗著天高皇帝遠竟行事如此悖逆不道，不只如此，他甚至膽大妄為到勾結當地盜匪行擄掠之惡事。

此事一出天子龍顏大怒。

當今天子一向勤儉愛民，對於官員也要求甚嚴，唯有招待外賓或是遇上大典才會舉行國宴，如今卻爆發貪瀆案，龍顏震怒也是理所當然。

但讓人不解的是，梁帝平日雖不苟言笑，卻也非性情暴戾之人，此事確實令人生氣，但梁帝的反應未免太大。

蔡荃拱手彎身道：「陛下，依微臣之見，此事恐怕不只是季允生能主導的，他乃是從五品官員，若說上頭沒有人微臣是不信的。」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蕭景琰心中的憤怒是滔天的。

袞州──當年大渝舉兵來犯，袞州是最先失守的地方，如若不是那人捨命相抗，奪回失地，大梁北境又怎麼會有這些年的太平？但現在卻有人在他捨命相抗的地方行貪瀆之事，他怎麼敢！

「蔡卿，此事朕全權交給你，給朕查個水落石出，不管牽涉到哪個品級的官員，全都給朕查。」儘管心中已怒火滔天，蕭景琰的語氣依舊沉穩，但隱含其中的冰冷怒氣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

「臣尊旨。」

始終沉默立於天子身後不遠處的蒙摯只是靜靜的看著怒火沖天的皇帝，在場的人恐怕除了高湛便是他最清楚蕭景琰憤怒的原因。

自從他率領新軍長林軍從北境歸來──連同那人的死訊一起歸來後，他便從未見過新帝的笑容，小殊，這就是你所想要的嗎？

這樣的蕭景琰，當真是，你所想要的皇帝嗎？

*【出處】：唐‧鄭錫《日中有王子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