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之地

貳之章

「咳咳，冰炎，那我先回去了，晚點你直接過來吧。」夏碎一邊憋笑一邊說著，腳步是絲毫不遲疑。

開玩笑，再留下去難保冰炎等等就一槍殺過來了，嘖嘖，不就是忌妒自家小師弟親了自己沒親他這個師兄嗎？真沒肚量。

「滾！」

「夏碎哥哥，等會見。」

褚冥漾雙手高舉用力揮著，就怕夏碎沒看到一樣，冰炎則是小心翼翼的抱穩懷中孩子，就怕孩子太激動掙脫他的懷抱摔傷了。

「褚，別動來動去的，等等摔下去。」冰炎輕聲喝止懷中孩子。

只見褚冥漾吐了吐舌頭，小臉蹭了蹭冰炎的臉說：「師兄，我們現在要上哪兒啊？」

冰炎拍了拍孩子的頭一邊走回殿中一邊說：「我們先去給師父們寫信，然後幫你帶幾件衣服，我給你的幻武兵器有隨身攜帶嗎？」

幻武兵器－－外型就像一顆大豆一樣，有著大自然的屬性，只有他們這種靈修者能使用，不需要用任何符咒或咒語，只需要在幻武上灌注所需靈力即可發動，心隨意走，但是在使用之前，必需要得到幻武精靈的認同，有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認同，也有人在懵懂之際得到認同，端看各人造化。

他有一顆，是冰與炎的逆屬性；夏碎也有一顆，也是一顆同時擁有相逆屬性的，光與闇，千冬歲他不清楚有沒有，不過依夏碎的性子肯定也有幫他尋一顆，一般時候他們都是使用隨身武器，只有在遇到高手或妖邪時會使用幻武兵器應戰。

至於褚冥漾……雖然褚冥漾不一定能跟幻武精靈締結契約，但是他還是想方設法尋了一顆適合褚冥漾屬性的幻武大豆，至少，幻武大豆本身的靈氣可以護佑孩子。

「有喔。」褚冥漾高高舉著手回答，在冰炎的注視下從身上翻出一顆水藍色的豆子。

「乖，絕對不能弄丟喔，知道嗎？」揉了揉孩子柔軟的黑髮，冰炎交代著。

「嗯！」小手緊緊抓著幻武大豆，孩子乖巧的點著頭。

「嗯，我們去寫要給師父的信吧。」回到殿中平常無殿三主議事的大廳，冰炎將褚冥漾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後便開始磨墨。

褚冥漾乖巧的趴在一旁的桌上，一雙夜黑的眸好奇的直盯著自家師兄。

冰炎思索了一下後便提筆開始書寫，將自己帶著師弟一同下山的前因後果通通交代後，將信摺起並以紙鎮壓住，他是放在平常傘師父的坐位旁，一向細心的傘師父一定能發現。

將信寫完後冰炎轉身要將褚冥漾抱起，但褚冥漾卻跳下了椅子拒絕讓師兄抱著，冰炎也只是笑了笑，改成牽起對方的小手走進寢間。

簡單的幫褚冥漾收拾了幾件衣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拿了個布包出來，轉過頭對著褚冥漾輕喊：「褚，過來。」

在不遠處不知道在折騰什麼的褚冥漾聽到呼喚後疑惑的轉過頭，在自家師兄的視線下聽話的走了過去，微微偏著頭看著冰炎。

冰炎從布包中取出一塊雪白中透著粉紅的玉，其玉外型圓潤、光滑仿若蛋型，莫約孩子的掌心大小。

「來。」冰炎將褚冥漾的小手拉起，將玉置於孩子掌心說：「摸摸看。」

「暖暖的！師兄，暖暖的！」褚冥漾眨著夜黑的眸，小嘴驚呼著。

褚冥漾自幼體弱，鏡師父第一次為他把脈時曾說過，若不好生調養必定活不過十六歲，也因為身子太虛弱的關係，褚冥漾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小，七歲的他看起來卻約莫四、五歲，這一點讓冰炎很是煩惱。

從第一次下山開始，只要任務途中有見到對身體好的東西便會帶回來，舉凡薰香、掛飾、藥玉甚至是那些加了藥療的小點心，只要對褚冥漾的身體有所幫助，冰炎一向是不在乎花多少銀兩。

好不容易原本瘦弱的孩子被冰炎照顧得白白胖胖的，只是外表較為顯小，然而褚冥漾體質虛寒，不說冬天時手腳冰冷，就是夏日炎炎，這孩子的手腳也總是帶著微涼，本就怕冷的孩子在冬天更是苦不堪言。

所以冰炎在這次任務途中偶然發現一塊雪白原玉，本是因為玉石雪白可愛，想著帶回來給褚冥漾，但沒想到這竟然是難得一見的天然白暖玉石。

「喜歡嗎？」將孩子抱到腿上摟進懷中，溫柔的將玉戴到褚冥漾的脖頸上說：「冷的時候就握著它，不許摘下，這個玉會保護你。」

「謝謝師兄～」褚冥漾仰起臉露出大大的笑容。

看著孩子臉上的笑容，冰炎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溫柔的弧度。

看了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冰炎將包袱背起，輕柔的牽起褚冥漾的小手說：「走吧，師兄帶你下山。」

「嗯。」褚冥漾漾著大大的笑容點頭，邁開小腿屁顛屁顛的跟上。

冰炎牽著褚冥漾到殿口，輕巧的將孩子抱起來，褚冥漾也乖巧的伏在冰炎身上。

無殿三主為圖清靜將無殿建於絕嶺之上，環境險要，凡是進出無殿都需有高乘輕功輔助，而褚冥漾自幼體弱，無殿三主也僅教其基礎武學，故進出無殿自然須仰賴他人。

窩在冰炎懷中的褚冥漾小小的臉迎著風，一臉舒服的瞇著眼，冰炎低頭看到這副景象，熾紅的眼中有著淡淡的溫柔。

「好舒服，師兄師兄，我也想跟師兄一樣！」褚冥漾仰著臉一臉渴望的看著自家師兄。

聽到褚冥漾要求的冰炎下意識的微微用力抱緊懷中的孩子，唇角微勾。

「讓師兄抱著不好嗎？」

雖然是因為褚冥漾本身因身體因素無法習得高乘輕功，就算勉強去學，也成效不大，但冰炎無法否認的是，他很喜歡這樣抱著褚冥漾，懷中孩子小小的身軀散發出獨特的香味，淡淡的青草味，而且……很溫暖。

「不喜歡嗎？」

「唔……」孩子用力的搖頭，「喜歡，我最喜歡師兄了。」

像是要印證自己的話一樣，褚冥漾撒嬌的蹭了蹭冰炎的胸口。

「哼哼。」冰炎輕哼了兩聲，伸出一隻手捏了捏褚冥漾的臉頰輕笑著說：「你還真像隻小狗。」

「嘿嘿。」

沒多久，不遠處兩道身影映入冰炎師兄弟的眼中，褚冥漾在看到後興奮的揮著手大喊：「夏碎哥哥、千冬歲！」

冰炎抱著褚冥漾在夏碎兄弟面前站定，剛將褚冥漾放下，孩子便撲往另一名長相與夏碎極度相似的孩子身上。

「千冬歲！好久不見！」褚冥漾高興的抱住友人，由於下山的機會很少－－無殿三主是不下山的，所以褚冥漾只有在冰炎有事要找夏碎時才能與好友見上一面。

「漾漾。」千冬歲臉上也露出可愛的笑容，回抱著這難得見面的好友。

這邊兩個孩子相見歡，另邊冰炎跟夏碎可就沒這麼融洽了。

「冰炎，你不覺得你家師弟太不矜持了嗎？」夏碎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但語氣卻是完全不同。

冰炎睨了夏碎一眼，壓低音量說：「褚很好啊，倒是你弟，」冰炎微瞇起眼看向千冬歲環抱住褚冥漾的手說：「抱那麼緊做什麼？」

「小歲是禮貌性回抱褚，況且是褚先抱住小歲的。」夏碎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說著。

沉默了一會兒，冰炎跟夏碎十分有默契的往反方向跳了一步，迅速拔出了各自的武器。

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的褚冥漾跟千冬歲無奈的對視了一眼，這兩個人總是這樣，就連初次相見時也是，套句無殿三主說過的話，這兩人是不打不相識，越打感情是越好。

「千冬歲，為什麼師兄要跟夏碎哥哥打起來啊？」還一天到晚打不膩？

「……大概是因為吃太飽了吧？」吃飽了撐著唄。

「啊……？」褚冥漾茫然的看著自家好友，吃太飽？

千冬歲微微聳著肩沒再多做解釋，而褚冥漾則是眨著一雙夜眸認真的思考著為什麼自家師兄跟夏碎那麼常打起來？還一天到晚打不膩？這又跟吃飯有什麼關係？

最後，還是千冬歲提醒了那打得正酣的兩人，如果想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城鎮的話現在再不出發不行。

當冰炎回到褚冥漾身邊時，褚冥漾依舊微微歪著小腦袋認真思考著，冰炎疑惑的蹲下身與褚冥漾平視，柔聲問：「褚？在想什麼？」

褚冥漾微微偏著頭問：「師兄，你為什麼要跟夏碎哥哥打架呀？」

冰炎的動作頓了一下後揉了揉褚冥漾的頭說：「師兄沒有跟他打架，師兄這叫做切磋，就像在殿裡時，師兄不是常跟師父在對招嗎？師兄只是在跟夏碎切磋對招而已。」

聽到冰炎的話後夏碎暗地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切磋對招？他倒是想知道有哪個人切磋對招時殺氣會那麼重的？根本是睜眼瞎話！

「啊！師兄師兄！」突然，褚冥漾彷彿恍然大悟般的拉著冰炎的手直喊著。

冰炎不解的看著孩子紅粉粉的臉蛋，拇指輕撫著對方圓潤的臉頰。

「我知道這個！扇師父有說過！」

那個老妖婆又說了什麼？冰炎忍不住蹙起眉，心裡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師父說，這個叫做……嗯……叫做，打……打是情，罵是愛！打情罵俏！對，師父說，師兄跟夏碎哥哥在打情罵俏！」孩子一臉得意的說著，臉上滿滿是『誇獎我誇獎我，快誇獎我』的表情。

冰炎動作一僵，心裡忍不住怒火沖天，這個老妖婆什麼不教，盡教褚冥漾一些有的沒的，連打情罵俏都出來了？跟夏碎打情罵俏？開什麼玩笑！

一旁的夏碎臉上原本掛著的微笑，在聽到褚冥漾的話後也瞬間僵硬了，而始終站在褚冥漾身旁的千冬歲則是輕微的顫抖著肩膀－－憋笑。

冰炎惡狠狠的瞪了夏碎一眼－－沒辦法，誰叫他沒辦法對褚冥漾發火－－惡聲惡氣的說：「藥師寺夏碎！你離我遠一點！」

夏碎一臉無辜的聳肩，明明是褚冥漾說出這些話的，不要捨不得罵自家師弟就拿好友出氣啊！

「夏碎，踏雪牠們呢？」冰炎牽起褚冥漾的手走到友人的身邊。

「在外頭候著呢，走吧。」說罷夏碎也牽起了身旁千冬歲的手準備啟程。

褚冥漾扯了扯冰炎的手問：「師兄師兄，踏雪是誰？」

「踏雪啊……」冰炎笑了笑說：「你等等就知道了。」

「咦？」褚冥漾好奇的抬頭看著笑的溫柔的冰炎。

一旁的千冬歲忍不住笑了出來說：「漾漾，前面、看前面。」

「前面？」聽到友人的話，褚冥漾疑惑的轉過頭看向前方，映入夜眸中的是兩匹毛色亮麗的駿馬、一黑一棕，俊挺非凡。

「啊！馬、是馬、師兄師兄，馬、有馬！小馬兒！」褚冥漾興奮的拉著冰炎直喊。

夏碎輕笑著說：「是啊，是馬兒啊，可這兩匹馬兒可不小。」

「小馬兒！」褚冥漾歡快的喊著，原本跟冰炎牽著的手也鬆開了。

冰炎無奈的看著自家師弟興奮的樣子，雖然樂於見到褚冥漾歡喜的樣子但又怕孩子磕著傷著，「褚，慢點，馬不會跑掉的。」

「好！」孩子清脆的答應著，但那不停歇的腳步卻絲毫看不出『好』在哪裡。

「嗚哇！好、好大、好高！」褚冥漾跑到兩匹馬的身邊後小嘴連連發出驚呼聲，驚嘆之情表露無遺。

然而不遠處冰炎的眉頭突然緊緊蹙起，原本緩慢的步伐突然快了起來，頃刻間便來到了褚冥漾的身邊將孩子抱到身上。

原本夏碎還不解冰炎怎麼突然變得那麼緊張，但在看到褚冥漾剛剛站的位置時就瞬間明白了。

褚冥漾剛剛就站在高大的黑馬斜前方兩三步的距離，要是一個不小心，馬隻一失控是會命喪於馬蹄之下，難怪冰炎會那麼緊張。

「褚，以後不准離馬兒太近。」冰炎蹙著焰眉盯著懷中的孩子，剛剛孩子離馬太近，近到只要馬匹一揚蹄，孩子不死也會重傷。

「是……」褚冥漾雖然無法明白為什麼自家師兄不准自己太接近這些漂亮的馬兒，但依舊乖巧的點頭。

冰炎輕撫著褚冥漾的黑髮說：「這匹黑色的馬就叫做踏雪，我們等等就騎這匹，另一匹棕色的馬是夏碎跟千冬歲要騎的。」

「踏雪……」仗著被自家師兄抱著，褚冥漾大膽的伸出手探向黑馬的臉。

「褚！」這孩子膽子也忒大，就不怕這匹馬野性突發咬他一口嗎？

「冰炎。」夏碎打斷了冰炎未竟的話說：「你太過操心了，讓褚摸摸踏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語氣是淡淡的不認同，小孩子嘛，總是要讓他多嚐試啊，處處限制對孩子的成長是不好的。

冰炎緊緊抿起薄唇，熾紅的眼直直看著懷中孩子，他當然知道該適時的放手讓褚冥漾學習長大，但是……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然明白好友的心思，「冰炎，你該學著怎麼放手了，難不成你要讓褚長大後也這般依賴你嗎？」

抿了抿唇，冰炎沒有回應夏碎的話，良久，冰炎才頭也不回的對著夏碎說：「有何不可？」熾眸微斂，白皙的手輕柔握上褚冥漾的小手說：「別玩了，我們該出發了。」

在抱著孩子上馬前，冰炎的動作頓了一下後說：「我不在乎，夏碎。」

聽著好友的回答夏碎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雖然自己也是寵愛著千冬歲，但卻沒有冰炎那麼誇張，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褚冥漾選擇離開冰炎的話，那麼，自家好友是否又能承受住？

熾紅的眸看著坐在自己身前的褚冥漾，孩子因第一次坐在馬上而顯得興奮難耐，原本白皙的臉頰也因興奮及跑跳而顯得紅潤、健康，冰炎心裡滿溢著溫暖，只要這孩子還需要他，他便不會放手。

而坐在夏碎身前的千冬歲自然將兄長與冰炎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看了看端坐在踏雪身上的那兩個師兄弟，又想起自己與夏碎之間更為複雜的關係，心裡也嘆了一口氣。

就這樣，幾個人各懷心思的出發，前往那波濤洶湧的江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