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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委託變更

 

 

「褚,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什麼事嗎?」看著褚冥漾難得有較明顯的情緒波動,冰炎低聲詢問著。

平日裡褚冥漾的警戒心太強,基本上是屬於一問三不答,再加上他對人的不信任,根本問不出什麼。

遲疑了一下,褚冥漾緩緩搖頭。

「你剛剛……喊了『米拉』,你想念你的母親嗎?」冰炎輕聲問道,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褚冥漾特別關心,也許是因為冰牙族與冰姬一族久遠前的交情;也或許是因為不忍心看著對方明明還是個孩子卻已經被人類的貪婪傷得千瘡百孔。

面對冰炎的關心,褚冥漾只是低著頭看著膝上的拉可奧,彷彿沒有聽到冰炎的聲音一般,毫無反應。

瞪著眼前低垂的黑色腦袋,冰炎感到深深的挫敗,他自認不是個好脾氣有耐心的人,但每每看到那雙夜眸,他不知怎地就是無法將脾氣發出來。

這時阿斯利安突然蹲到少年的面前,笑容溫和的道:「你喜歡拉可奧嗎?」

少年看著眼前笑容溫和的人,眨了眨眼,「拉…可奧?」

阿斯利安揉了揉依舊趴在褚冥漾膝上的飛狼笑道:「那是這孩子的名字,我最好的朋友,拉可奧。」

「朋……友……?」夜黑的眸閃過一抹失落,『朋友』這個詞,對他而言多麼的遙不可及。

「是的,你喜歡牠嗎?」阿斯利安並沒有錯過眼前少年的反應,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重覆著剛剛的問題。

出乎阿斯利安意料的是,褚冥漾突然渾身僵硬,戒備十足的看著他,就連原本正輕柔撫摸著飛狼的手也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就在阿斯利安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褚冥漾語氣十分冷淡僵硬的開口:「不喜歡。」像是在強調一般,他輕輕搖頭續道:「我不喜歡牠。」

對於少年的回答,不只是阿斯利安,就連冰炎也愣了一下,看褚冥漾的反應明明是十分喜愛飛狼,怎麼會突然如此堅定的說『不喜歡』呢?

『老闆開始讓一些可愛的小動物跟他相處,等到相處時間久了就在他面前將動物殺掉逼那個孩子吃掉。』

突然想起這一段話,當日他和夏碎去援救褚冥漾時,幫助過他們的那個男人曾經說過的話。

忍不住在心底嘆氣,冰炎將手搭在褚冥漾的肩上,他感受到少年的身軀在這一瞬間輕輕顫抖了一下,輕聲道:「拉可奧是阿利的朋友,阿利是絕對不會傷害拉可奧的,所以……」他像褚冥漾適才撫摸飛狼的樣子撫摸著少年烏黑的長髮道:「你可以放心的『喜歡』牠沒關係。」

阿斯利安雖然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但他還是順著冰炎的話點頭道:「是啊,拉可奧是我的朋友,我絕對不可能傷害他。」他將手擺在胸前閉上眼,語氣十分虔誠道:「以忒格泰安使者的名義發誓。」

「……?」褚冥漾沒有說話,但眼神中卻是滿滿的疑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冰炎發現雖然少年幾乎可說面無表情,但那雙夜黑的雙眸彷彿會說話般,寫滿了各種情緒,這讓他不禁想起照片上的孩子。

如果……眼前的這個少年,能再度綻放那麼燦爛的笑顏就好了。他不無遺憾的想著。

看出對方的疑惑,阿斯利安笑了笑,「忒格泰安是旅人之神,守護著旅人的神祇,也是狩人一族最早的開創者。」頓了頓,他忍不住失笑:「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狩人一族,席雷‧阿斯利安,你也可以叫我阿利。」

「狩人?」眨了眨眼,褚冥漾想起久遠以前族人的教導,「是那個守護著荒野之地與旅人的民族?」

「對。」阿斯利安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們一族是自大地出生的,介於妖精族與精靈族之間,是自由的民族,守護著荒野之地與旅人,隨著風和雲旅行。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到荒野拜訪狩人一族,相信大家一定都很歡迎你的。」

他伸出手在少年的耳邊晃了一下,看著褚冥漾逐漸柔和下來的神情笑道:「這是引導彷惶旅人的聲音,在荒野當中可以繼續前行。不管是人類或者其它種族都同樣,無時無刻在時間的潮流中選擇路線,我僅代表狩人引導你眼前方向,祝你能走到光明的歸途上。」

褚冥漾似懂非懂的看著他,眸中的神情柔和,看著依舊趴在腿上的飛狼,他忍不住再度伸手撫摸,然後微微啟唇低聲道:「我、褚…冥漾……」

飛狼也非常給面子的蹭了蹭少年的手。雖然褚冥漾依舊沒什麼表情,但可以明顯感受到他十分喜愛飛狼。

「褚冥漾?你就是千冬歲他們口中的漾漾?」阿斯利安想起今天回來時遇到千冬歲跟萊恩時,千冬歲提到的人。

『如果漾漾能來我們學院就讀就好了。』

關於那個『漾漾』的事,他有聽千冬歲稍微提過,但沒想到就是冰炎任務帶回的人。

「阿利是三年級的學長,跟千冬歲他們也很熟。」冰炎解釋著,然後將一罐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來的精靈飲料遞給褚冥漾,「累嗎?喝完再睡一下好嗎?」

少年捧著精靈飲料乖巧的點頭。

看到這一幕的阿斯利安忍不住挑眉,認識冰炎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如此有耐性的應付著一個孩子。

依依不捨的摸了摸飛狼身上柔順的毛,得到飛狼熱情的回應後褚冥漾才躺下,一旁的冰炎擔心對方再度夢魘,輕柔的將手抵在他的額上低聲唸著咒語,一道柔和的光芒包圍住褚冥漾,過沒多久少年便閉上了眼陷入夢鄉。

順手將褚冥漾身上的被子掖好,他便示意阿斯利安到客廳說話,對方點了點頭,對著拉可奧比了幾個手勢,只見拉可奧溫馴的窩在褚冥漾身邊,彷彿是在守護他一般。

「學弟,我聽戴洛說你接了個長期任務,是要負責送漾漾回家是嗎?」回到客廳的阿斯利安問著,看著剛剛冰炎與褚冥漾之間的互動,他心裡有個模糊的想法。

冰炎點頭,「我會護送他到北方的諾地亞,到了那邊他的族人會來接他。」

「諾地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諾地亞在好幾年前就變成一片冰原,現在那個地方已經完全成為『禁絕之地』,移動陣之類的術法也無法使用。」在幾年前戴洛有跟他提過這件事,但詳情卻沒什麼人知道。

明明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茵草原,但在幾年前卻一夕之間變成沒有生物能生存的凍土,據聞公會那邊有派人去偵查,但後續到底怎麼回事卻不得而知。

「這件事我知道。」冰炎微微頷首,關於那件事他私下也有調查過。在得到消息後,他單獨前往那片過去曾經十分美麗的平原,在那裡,他感受到一股非常悲傷、強烈的情緒波動,以及……刺骨的寒意。

如果不是因為冰炎並沒有查覺到任何黑暗氣息的存在,這裡的情況讓他一瞬間懷疑是被鬼族扭曲。

他初步可以判定的是,諾地亞草原會變成荒蕪的凍土是人為因素,絕非自然的變化。

但當他打算繼續調查下去時,無殿那邊卻傳來訊息,諾地亞已成禁絕之地,未得允許將不得進入。

傳來訊息的是他的師父,儘管心中尚有許多疑點,但他不能不從。

阿斯利安這時也想起關於諾地亞的問題,他疑惑的問向銀髮學弟:「學弟有請公會提出申請了嗎?我記得那邊似乎是由某個已經退出世界歷史的種族看守著,不是能輕易進入的地方。」

「找公會也沒用喔小冰炎」一道清脆的女聲憑空響起,下一瞬間一名穿著白底藍色蝴蝶花紋和服的女孩突然從半空中冒出來,臉上的笑容燦爛到有點詭異。

「扇董事,久違了。」阿斯利安彎了身行禮:「很榮幸能在這邊遇到您。」

「呀」像是現在才注意到,扇掩著嘴笑道:「席雷家的小朋友,好久不見長大不少呢,怎麼樣,有沒有意思來我們這邊打工啊?」

阿斯利安笑了一下,委婉的拒絕:「謝謝您的邀請,不過我的程度未到,怕會拖累其它人,未來若有機會的話,我定會為您們三位效勞的。」

「唉唉,我還算蠻中意你的說,席雷家的小朋友們都很可愛,比我們家這個臭小子乖多了。」扇斜睨了冰炎一眼,動作十分誇張的唉聲嘆氣。

被指名的『臭小子』只是冷哼一聲,臉上神情是毫不掩飾的嫌惡,「老妖婆,你來做什麼?」

「諾地亞不是公會簽約之地,即使是公會也沒辦法強行進入。」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白色扇子合起,指著冰炎,用著十分欠揍的語氣道:「沒辦法讓家族發出請求的小鬼,還不快點哭著求我幫你?」

血色雙眸盈滿殺意朝著對方狠狠一瞪:「妳想太多了,妳到底是來幹嘛?沒事就快滾!」

「真是沒禮貌的小鬼。」扇微瞇著眼,謎樣的恐怖笑容在她的嘴角彎出:「這個任務是冰姬一族現任族長親自委託無殿的,所以你可以放心踏足諾地亞,另外……」

她將手中的扇子闔起,嘴角勾出充滿幸災樂禍的笑容道:「褚冥漾將暫時跟在你身邊,並且由你親自指導、照顧他。」

親自指導照顧?燄眉緊緊蹙起,冰炎的臉色十分難看:「為什麼?不是要送他回族裡嗎?」

以褚冥漾目前的精神狀態根本無法融入人群,更何況在被迫離開家鄉那麼多年,難道不用讓那孩子先回去跟家人團聚嗎?

「冰姬一族更改了委託,說是希望讓那孩子暫時留在你身邊接受保護,然後半年後自然會有人來將他帶回去。」搖著手中的扇子,扇一臉無辜的說著。

燄眉緊蹙,冰炎臉上是毫不掩飾的不悅:「為什麼要半年後?我手上的任務再三天就結束,三天後馬上可以上路,不需要等半年後。」

面對冰炎的質問,扇聳了聳肩道:「這要去問你師父,這是他決定要接的,我和小鏡鏡都事後才知道。」

師父?意料之外的答案令冰炎沉默下來,他的師父傘一向很少管事,但一旦要做什麼事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扇董事,這不妥吧?冰炎學弟接的任務都是黑袍等級,漾漾並沒有袍級,若跟在學弟身邊恐怕會很危險。但要是將那孩子留在學院中恐怕也不太適合吧?而且半年的時間……會不會太長了?」阿斯利安語氣擔憂的問著,雖然他與那孩子的接觸時間不多,但剛剛的相處就已經讓他肯定,褚冥漾無法信任人。

早前他並不知道褚冥漾的過去,但剛剛扇董事說出那孩子的種族後,他瞬間恍然大悟。

冰姬一族、救援任務……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孩子被人強迫帶離生活的地方成為生財工具,也難怪那孩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警戒心強,但卻像個人偶般任人擺布。

扇露出嬌俏的笑容:「可愛的小狩人,不用擔心喔,小傢伙會好好照顧小朋友的。而且你不覺得,跟在小傢伙的身邊這孩子也能學到很多嗎?」

「我拒絕!」冰炎狠狠的瞪著少女,語氣不善的道:「我沒有義務當褓姆,要找褓姆去找其它人!」

冰炎心中非常明白,他之所以拒絕的原因不是像表面上那樣厭惡這項任務。雖然不爽扇擅作主張,但是他自認為自己對褚冥漾根本無能為力,面對那個身心都受到重創的少年,他絕對不是最好的照顧者。

「嘖嘖嘖。」扇故弄玄虛般的搖著扇子:「由不得你拒絕,這可是命‧令‧喔!」

血色雙瞳狠狠的瞪著扇,而一旁的阿斯利安在微微沉吟後,對著冰炎笑道:「我倒是認為學弟很適合喔。」

「阿斯利安!」

不理會冰炎的反對,阿斯利安爽朗度十足的笑道:「就我看漾漾也很依賴你啊。」

話音剛落,阿斯利安明顯的感受到來自學弟質疑的眼神。

依賴?冰炎開始懷疑,究竟是他有問題還是阿斯利安有問題?褚冥漾那種不信任所有人的表現以及對一切的漠然的態度,他實在無法認同對方對『依賴』這個詞的定義。

「對啊對啊!」原本坐在冰炎及阿斯利安對面的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冰炎的背上:「小冰炎,你都把人帶回家了,怎麼可以始亂終棄呢?這樣小朋友很可憐耶

「滾開!死老太婆!」

一把揪住對方和服衣襟狠狠甩出去,看著少女輕巧的旋了個身落地,冰炎隨後一腳踢去,自然也被輕鬆的避開。

「真是沒禮貌的臭小子。」扇貌似不滿的搖搖頭,一臉哀傷:「我可不記得我有教出這麼薄情寡意的孩子」說完還用袖子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事實上我也並不是你教出來的。」冰炎冷冷的回答,完全無視對方故作可憐的模樣。

煩躁的抓了抓頭,冰炎不耐煩的瞪著扇:「說到底,冰姬一族的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更改委託?而且半年?難道他們不希望早點見到失蹤許久的族人嗎?」雖然他手上的任務也一時半會也無法解決,不過冰姬一族的委託實在不合常理。

一旁的阿斯利安也不解的跟著問道:「是啊,一般來說找到失蹤已久的族人不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嗎?難道他們不會想趕快見到漾漾?」

少女並沒有立即回答兩人的疑惑,她將手中的扇子張開緩慢的搖著,眼神閃著冷冷的笑意。

「扇董事?」

輕哼了一聲,扇嘴角微微勾起,道:「這件事說來有趣,事實上冰姬一族現在分為兩派,一派是主張回歸;另一派是主張放逐。」

「放逐?」冰炎與阿斯利安兩人同時愣住,不明所以的狩人疑惑的問道:「扇董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邊的意思是,褚冥漾失蹤多年,他的回歸,對一族不知會有什麼影響,需要多方觀察,因此冰姬那邊會派人到Atlantis審查,才能決定褚冥漾是否有資格……回歸。」

冰冷的解釋結束,室內一時寂靜無聲。

半晌後,阿斯利安遲疑道:「您的意思是,如果到時漾漾的族人認為漾漾沒有……資格回歸的話……那麼那孩子不就……」無家可歸嗎?沒有將話問完,但在場的人都明白那未竟的話是什麼。

在這時他忍不住慶幸,還好褚冥漾剛剛已經睡著了,要不然若是讓那孩子聽到這些話就不好了,只怕會在那已經傷痕累累的心上增添一道傷口。

冷哼了一聲,冰炎的嘴角冷冷勾起,譏諷道:「審查?如果連回故鄉都要資格,那種地方不回去也罷。」

扇彈了下手指,一臉燦爛的點頭,「我也是這麼想呢,所以我就跟他們說……」停頓了一下,她將手中的扇子合起,輕巧的將扇子轉了個方向指向無人處,彷彿那邊站著冰姬一族的人,道:「既然如此,我想也不用審核了,那孩子就送給我們家臭小子吧!」臉上的笑容可謂天真無邪。

「真是便宜你小子了。」她一臉惋惜的看向冰炎,完全無視對方難看的臉色,「原本我想將那孩子留在無殿,要不是我家那口子說要送給你,我還真捨不得。」

師父絕對不是這麼說的。

冰炎漠然的看著眼前語氣誇張的少女,根本就懶得理會對方。但他也十分清楚眼前人的性格,雖然愛捉弄人、講話又愛扭曲他人意思,可絕對不會說出任何非事實的話語。

「你這個只巴你師父的小狗崽真不可愛。」扇瞇起雙眼盯著冰炎好一會,突然動作迅疾的捏住對方的臉頰,兩指微微施力往外扯。在反應過來的瞬間,冰炎額上的青筋突起,周遭的溫度瞬間下降,阿斯利安苦笑的看著客廳四處開始凝結出冰霜,而處在中心點的兩個人已經無視地點開始大打出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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