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之地

陸之章

「師兄，剛剛伊多哥哥說的是什麼意思？」回到房裡的褚冥漾坐在榻上偏著頭疑惑的問。

冰炎熾紅眼眸靜靜凝視著榻上的孩子，良久才安撫的揉了揉孩子的髮，「沒事，睡吧。」天大的事有師兄幫你頂著。

不管先見之鏡的傳說究竟是否屬實，他不願賭、也賭不起。

聽到冰炎這麼說的褚冥漾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微微嘟起小嘴，不是很高興的用小手拉扯著冰炎的衣襟喊著：「騙人！伊多哥哥明明是在說我的事情！師兄騙人！」

冰炎微微挑眉，右手捏上了褚冥漾軟嫩的臉頰語氣陰惻惻的說：「嗯？你剛剛說什麼？師兄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褚冥漾縮了下肩膀，完全不敢反抗，只能露出淚眼汪汪的表情盯著自家師兄看，直到自家師兄輕哼了一聲鬆開他的臉頰。

雖然自家師兄一向都很疼他，但卻也總是喜歡捉弄他，十分霸道。

「師兄，我想幫幫你嘛……」孩子嘟了嘟嘴，討好的湊近冰炎身旁撒著嬌。

「你呀，」冰炎戳了戳褚冥漾的小腦袋瓜說：「只要乖乖聽話、不要亂跑就是幫了師兄很大的忙了，好了，現在你想幫師兄的話就快快睡覺！」

褚冥漾喔了一聲後便往榻上裡邊滾去，明亮的夜眸直直瞅著冰炎。

輕笑了一聲，冰炎脫去外衣便翻身上榻將孩子擁進懷中，感受到孩子在懷中蹭了蹭後說：「好了，睡覺！」

今天一大早天未亮時冰炎等人便出發前往北方，一路上寂靜無聲，直到將近晌午時夏碎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我說冰炎，你們昨兒晚上到底是幾時就寢？怎麼這都快午時了褚還在睡？」

不是他愛管閒事，一早要出發時，冰炎抱著依舊沉睡的褚冥漾出來，雖然他知道因為褚冥漾身子底不好，一但熬夜便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補足睡眠，曾經有一次褚冥漾貪玩整夜未眠，隔天便因睡眠不足而昏厥，那次可嚇壞了冰炎，從那次之後冰炎便特別注重褚冥漾的睡眠時間。

冰炎懊惱的抿了抿唇，他一時大意忘了時辰，現在若不將孩子喚醒的話今晚孩子又睡不著了。

可若現在要將孩子喚醒，這也才睡了幾個時辰，難保孩子待會又不適了。

「嗯……」

就在冰炎糾結的時候褚冥漾突然嚶嚀了一聲，揉了揉眼聲音含糊的喊道：「師兄……」

「怎麼了？」冰炎一邊小心的駕馭著踏雪一邊分神回著褚冥漾，踏雪的步伐雖然穩重，但孩子剛睡醒，不安分的扭著身子，他還真擔心孩子會就這樣摔下馬。

「唔……」孩子晃了晃意識依舊模糊的小腦袋，蹭了蹭冰炎的胸膛說：「餓……」

微微挑眉，冰炎好笑的說：「你這小貪吃鬼，一醒來就找吃食。」

「餓……」皺著小臉，褚冥漾又喊了一聲，只可惜這一聲沒換來自家師兄的憐惜倒換來了一旁那對兄弟的調笑。

「小歲會餓嗎？」夏碎輕笑了一聲後問著懷中的弟弟。

千冬歲輕輕搖頭說：「不餓。」

「喔？」夏碎故意的瞟了冰炎師兄弟一眼後又問：「褚餓了呢，小歲怎麼不餓？」

話至此處，千冬歲也明白了自家兄長的意思，配合的說：「前不久用了早膳，現在晌午未到，還不餓呢。」

「咦？那褚為什麼餓了？」夏碎緊接著又問，但這次那雙帶笑的紫晶眼眸毫不避諱的看著冰炎師兄弟，自然也注意到褚冥漾將臉埋進自家師兄胸口的小動作。

「你們兩個夠了吧？」冰炎冷冷的瞪過去，自家小師弟貪睡貪吃是他自家的事，今天褚冥漾就算要一天吃個五六餐、睡個個把時辰，誰敢說話？

夏碎倒是完全不在意冰炎的冷眼刀子，只是笑了笑說：「好好好，我們閉嘴就是了，倒是你，還不將膳食拿出來給褚嗎？」

「囉嗦。」冰炎瞪了一旁正在偷笑的兩兄弟後便從身後的包袱中拿出一個小油包，從裡面拿了一塊餅出來遞給了身前的孩子：「給。」

「嗯。」抓著餅，褚冥漾小口小口的啃著，一雙夜眸不安分的轉著，小腦袋瓜也四處張望著。

只見孩子邊啃著餅邊好奇的張望著，這也算是褚冥漾第一次出遠門，難免好奇心重了點，將繫在馬側的水袋拿起好笑的說：「喝點水，吃慢點別噎著了。」

褚冥漾聽話的喝了一口水，然後繼續啃餅兼張望。

看到孩子一臉好奇的表情冰炎無奈的輕搖了下頭，之後也放任著孩子四處張望－－反正孩子只是好奇，也不會吵著鬧著要做什麼，就隨他吧。

「夏，你看我們這麼走大概多久能到北夜？」

這次走的是大路，雖然好走點，但卻是繞著遠路在走，再加上帶著兩個孩子，如果錯過宿頭就麻煩了。

「依現在的步程來看約月餘可到。」夏碎低頭估略了一下後這麼說，冰炎聽了也只是微微點頭。

月餘……雖然比走小路慢，但還可以接受，不會差太多。

「冰炎，反正機會難得，你就當是帶著褚出來踏青出遊，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們師兄弟也很久沒這樣聚在一起了。」夏碎語氣溫和的說著，他認識冰炎的時間也不短，這麼些年來，自從冰炎開始代表無殿接手任務後他們師兄弟就是聚少離多，每次任務結束跟著冰炎到無殿總能看到眼巴巴等著自家師兄的褚冥漾。

雖然冰炎出任務時他會跟著一起去將千冬歲留在家中等，但爾偶任務沒有危險性時他也會帶著千冬歲一起去，權當出遊。

雖然他也曾跟冰炎說可以將褚冥漾一起帶去，路上有千冬歲做伴，但是冰炎始終擔心著孩子的身子會受不住，寧可讓孩子寂寞的待在安全的無殿裡，也不願意帶著他出來面對江湖上的腥風血雨，簡單的說就是－－過度操心。

這次要不是因為如果將褚冥漾一個人留在無殿中冰炎實在不放心，恐怕褚冥漾還沒機會出這遠門。

冰炎自然清楚夏碎在想什麼，微微蹙起焰眉看著身前的孩子，不是他過度操心，在褚冥漾三歲那年他是真真正正的嚇著了，那時他才驚覺孩子的重要性，但也是那時他才知道，褚冥漾身子底太過虛弱，一不留心，這條小命怕是就會離開自己了。

「夏碎，我說過了，我賭不起。」

說完這句話的冰炎留下了嘆著氣的夏碎跟微微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千冬歲策馬往前。

「小歲，你怎麼看？」落在冰炎身後的夏碎低聲詢問著身前的弟弟，他很喜歡冰炎跟褚冥漾這兩個朋友，但是對於冰炎的執著，儘管可以理解，但心底卻也有一抹不安在遊蕩。

冰炎的個性雖然冷淡，卻也是個脾氣火爆的主，跟他的名字一樣融合了冰與炎，但也極富正義感，江湖上還有人稱其為冷面公子，只不過這種冷面公子的形象在褚冥漾面前算是徹底破功。

至於褚冥漾，個性溫和又樂觀，從小在冰炎及無殿三主寵愛下長大的，但卻不任性，雖然有點倒楣－－常常在平地跌倒就算了，有時候還會受一些奇奇怪怪的傷，受傷的原因常常讓冰炎跟他感到無言。

但是這兩個人確實是個善良的好人，而且沒有架子，只要相熟了都會發現，冰炎只是面冷但卻心熱，褚冥漾就更不用說了，被冰炎保護得好好的，整白紙一張。

「我覺得冰炎大哥這樣很危險……」他看得出來，他好友的師兄對於自家好友抱持著不一般的情感，對此，他是樂於祝福的。

但是……冰炎大哥對漾漾的感情放得太重、太重了，單純的漾漾能接受嗎？而且，在這江湖上……人心險惡、事事難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人會知道，漾漾的身子骨極差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如果有一天當漾漾……他無法想像冰炎大哥會做出什麼事來，太危險了。

冰炎將心完全的繫在褚冥漾身上，這樣實在是太危險了。

雖然夏碎跟千冬歲盡量壓低音量，但冰炎依舊是聽得一清二楚，不是不知道身後那兩人的擔心，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樣很危險，但是……就算知道他依舊義無反顧。

看著身前孩子一臉滿足的趴在踏雪的鬃毛上，冰炎無意識的握緊韁繩。

褚冥漾是毒藥，但卻也是他唯一的解藥。

輕嘆了一口氣，這輩子他算是栽在眼前這孩子身上了。

熾紅的眼溫柔凝視著褚冥漾的背影，但就在此時褚冥漾突然坐直了身子往前傾，冰炎焰眉一皺低喝：「褚，你在做什麼？」

褚冥漾轉過頭來一臉著急的指著前方說：「師兄，前頭有人躺在地上！」

「有人？」冰炎順著褚冥漾指的地方看去，前方不遠處地上確實躺了個人，微微抿唇，冰炎將馬勒住。

「冰炎？」沒聽到褚冥漾的聲音，帶著千冬歲走近，夏碎疑惑的看向好友。

冰炎還沒開口身前的孩子偏著身抓著冰炎的的袖子對著夏碎直喊道：「夏碎哥哥，前面有人。」

聽到褚冥漾的話後夏碎微微挑眉，往前看去不遠處確實有一個人躺在地上，對方趴伏在地上，看身形似乎年紀不大，穿著一身淺又躺在官道邊圍，如果不仔細看還真沒注意到那兒有躺個人。

夏碎將視線投回冰炎身上，只見冰炎微微蹙眉緊抿著唇，以往遇到這種事冰炎大多會直接上前查看，但今天卻猶豫不決，不用多說，肯定是為了身前的孩子。

褚冥漾也察覺了自家師兄的猶豫，仰著頭輕喊：「師兄？」

輕嘆了一口氣，冰炎翻身下馬，見狀，夏碎也帶著千冬歲翻身下馬打算上前查看，但在冰炎邁出步伐之前像是想到了什麼，身形突然微微一頓，就在夏碎疑惑時，只見冰炎轉過身將還坐在踏雪身上的褚冥漾抱了下來帶到千冬歲的身旁，彎身直視著褚冥漾的夜眸交代著：「褚，乖乖待在這，跟著千冬歲不許亂跑，知道嗎？」

孩子乖巧的點了點頭，再三保證絕不亂跑後冰炎才上前去查看躺在地上的人。

夏碎忍不住搖頭，嘆了一口氣後也跟著上前查看。

冰炎先是查看了四周後才上前將趴伏在地的人翻了過來，先是探了探對方的氣息跟脈搏，確定還活著便對夏碎使了個眼色。

夏碎輕輕的點了點頭，將手指搭上對方的腕脈後靜下心探著脈。

「他怎麼了？」一道脆生生的問話嚇到了正專心把著脈跟一旁看著人把脈的人。

一回身，冰炎看到了是一臉無奈被拖著的千冬歲及一臉好奇的褚冥漾。

「褚！」冰炎錯愕的喊著，他不是才剛剛交代過孩子不許亂跑嗎？

「在！」孩子快速的將手舉起說：「我有乖乖的在千冬歲旁邊！沒有亂跑！」

聽到孩子的詭辯，冰炎被堵的說不出話，他剛剛確實是說『跟著千冬歲不亂跑』，而現在孩子確實是跟著……不，是『拉著』千冬歲跑到他們的身邊，也確實沒有違反冰炎剛剛的交代。

難得看到好友吃鱉，夏碎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漂亮的紅紅眼瞪了過來，冰炎語氣冰冷的說：「笑夠沒？」

夏碎輕咳了幾聲後說：「這人看脈像沒什麼問題，估計是……餓暈的吧？」

「餓暈？」

冰炎冷淡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偏過頭問夏碎：「要怎麼處理？」

「嗯……」就在夏碎將手探到對方的人中前，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輕聲呻吟了下。

「咦？他醒了？」褚冥漾好奇的湊向前打算看個詳細，但還未看清前便又被冰炎往後抱了起來。

「別靠那麼近。」冰炎不悅的蹙眉低喝，對方身分不明，貿然靠近實在太危險了。

「……」

「他說話了！」褚冥漾一手指著地上的人一手扯著冰炎漂亮的銀髮喊著：「師兄，他說話了，他醒了！」

冰炎安撫的拍了拍褚冥漾，轉過頭對著夏碎問：「他說了什麼？」

千冬歲眨了眨眼猶豫的說：「他……是不是說……飯、飯糰？」

「嗯，就是飯糰。」離最近的夏碎冷靜的點了點頭肯定著。

所有人都無言的看著地上昏迷的人，有見過哪個餓昏的人要吃食還指定的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