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之地

第二十章

義大利的白天和夜晚有著截然不同的美，白天展露的是放肆的美，夜晚則是半遮半掩含蓄的美，而澤田綱吉特別喜歡義大利的夜晚，夜色彷彿將西西里蒙上一層薄紗，美好的靜謐。

此時坐在床邊的澤田綱吉捏著今天九代首領交給他的大空指環，身旁則擺著放置六枚守護者之戒的盒子，褐色的眸沒有焦距。

『莫忘初心，我親愛的來孫。』

這句話是他在睜開眼前聽到的，他知道這是Primo留給他的話，但他不明白，他的初心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他想要保護大家，保護自己身邊重要的人，前世他失敗了，但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絕不會。

他緩慢的將大空指環套在右手中指上，如同前世一般。

「綱……」一道委屈的童音打斷澤田綱吉的思緒，一回頭才發現原本早該睡著的孩子竟然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碧眸，用著哽咽的嗓音問道：「綱……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藍波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他在今天早上清清楚楚的看到澤田綱吉拿著裝有彭格列指環的盒子從首領辦公室中出來，但一整天過去了，眼看著對方將大空指環戴上卻將其它指環安穩的收在盒中，他便明白澤田綱吉並不打算將雷之戒交給他。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明明他們的大空就是以前的大空，但為什麼卻要捨棄他們？

「綱……」雖然靈魂早已成長，但他在前世畢竟是被澤田綱吉寵著長大的，除了Reborn跟守護者們彭格列中還沒人敢給他委屈受，多日的委屈傷心終於爆發，他從對方身後抱住他的腰哭著鬧著，「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嗚、你說……我改就是了……我、我不會再調皮，也不會胡鬧……守、守護者的工作我也會乖乖做……綱，你不要……不要不要我嘛──嗚哇──」

然而澤田綱吉卻在沉默片刻後淡淡的對著他道：「很晚了，你該睡覺了。」頓了頓，他使了個巧勁將藍波的手拉開，站起身頭也不回的續道：「我明天要回日本，你也差不多該回去波維諾家族了。」說完便離開了房間，將孩子充滿委屈的哭鬧聲阻擋在房門內。

將門掩上後，澤田綱吉像是脫了力般的靠著門滑坐在地，藍波委屈的聲音、山本武的質問、凪慌亂的聲音一一在他的腦海重播。

他緊閉雙眼，聲音冷漠的開口：「我沒有錯。」像是想說服誰一般的喃喃道：「我是為了他們好，這是為了保護他們，只要過了這段時間，總有一天他們會忘記我的。」然而話語中卻參雜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些微顫抖。

如果此刻眼前有一面鏡子的話，澤田綱吉大概就能發現自己臉上的悲傷神情正述說著內心的真實情緒。

『真是難看啊，澤田綱吉。』

一道猶如鬼魅般的聲音憑空出現，聽到這帶著嘲諷的熟悉嗓音澤田綱吉愣了愣，下一瞬間他便置身在一漆黑的空間中。

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前世只要六道骸對他做的事有所不滿都會像現在這樣，在他獨處時拉入他的空間，有時候會在裡面說些嘲諷他的話，有時候卻也什麼都不說只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

那些空間呈現的景象也大不同，有時候會像現在一樣一片漆黑，有時候是那個廢棄的黑躍樂園，很偶爾的時候是一片山明水綠的地方，全看當下施術者的心情。

當澤田綱吉抬眼一看，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翹著腳以一種十分隨意的姿態坐在他的面前。

「嗯……我究竟該跟你說初次見面還是好久不見呢？彭格列？」異色雙瞳直直的看著面前的少年，嘴上雖然說著調侃的話語，但他對面前少年的心思卻十分複雜。

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有成為眼前少年霧之守護者的記憶，但卻很模糊很片段，在前幾個月他還以為這不過是他百世輪迴中其中一世，直到庫洛姆……不、應該是凪，直到凪與澤田綱吉接觸後他的記憶才開始變得連貫。

但是對他而言這就像看了場電影，就算有記憶也沒有感情，就算有所觸動也不會長久，然而說是這麼說，卻在看到對方一臉悲傷的模樣又不自覺的出聲打斷，甚至還將人拉到自己的空間來，六道骸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了。

澤田綱吉不理會對方的話，反而盯著他看，直盯得六道骸臉上的笑都要撐不下去後才緩緩開口道：「骸，你一直都在彭格列，對吧。」完全肯定的語氣。

在今天Primo幫他解開九代首領在他幼時下的封印後，他便立刻察覺到縈繞在他周遭淡淡的幻術痕跡，感覺非常的淡，若非是因為他太過熟悉再加上前世被強化過的超直感他也不會察覺。

六道骸哼笑一聲，「你果然是，澤田綱吉。」澤田綱吉四字在他的舌尖彈跳，像是纏綿的情語又像是尖銳的諷刺。

澤田綱吉皺了皺眉，他實在是很不喜歡對方用這樣的語氣喊他，但又不知該怎麼回應，不過話說回來，從很久以前他們剛認識時開始，六道骸可以說是所有守護者中他最看不透的，果然是難以捉模的霧。

他嘆了一口氣，「骸，你到彭格列來做什麼？你不是最厭惡黑手黨的嗎？」他真的搞不懂眼前這人，在前世時對方迫於無奈成為他的霧之守護者，但現在他的能力強大，加上前世的記憶，即便不依靠彭格列也能從復仇者監獄中安然離開，那為何還要出現在彭格列，出現在他的面前？

「クフフフ，說得像是你很了解我一樣。」六道骸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搖了搖頭，淡淡的回答：「我從來沒了解過你，骸，從來沒有。」

聞言，六道骸微蹙了下眉，直到這時才認真打量眼前的少年，在他的記憶中，年幼的澤田綱吉是個懦弱、膽小、善良又天真的孩子，但在保護同伴時卻能發揮強大的力量，而在繼承彭格列之後，這個人的成長他們守護者都看在眼裡，溫柔、包容、強大但依舊天真到近乎愚蠢……雖然記憶中的『他』表面上依舊厭惡黑手黨，但實際上早已將這人視作唯一的光明。

然而不管是哪一段記憶他從未看過澤田綱吉像眼前這樣哀傷淡然的模樣，像是割捨所有放棄了一切的平淡。

「你跟我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六道骸直覺的不喜歡對方現在的模樣，但同時他也發現自己的情緒竟然開始被記憶中的人影響，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反感。

澤田綱吉學著對方似笑非笑的微偏著頭道：「越來越像你討厭的黑手黨了嗎？」褐眸中一點笑意都沒有，「我本來就是黑手黨，骸，我可是Vongola Decimo。」所以離他遠一點，越遠越好。

越來越像他討厭的黑手黨了嗎？

六道骸心中嗤笑，他還沒見過哪個黑手黨首領會這樣冷淡悲傷的，看樣子即使那麼多年過去，眼前這人還是一樣的天真，他懶洋洋的開口：「不要隨便猜臆我的心思，彭格列。」

澤田綱吉聳了聳肩，「所以骸你到底來彭格列幹嘛？」看對方現在的能力，若非刻意恐怕瑪蒙也無法察覺，既然是刻意那又是為了什麼？在明知道有被捉回復仇者監獄的風險下還如此刻意，這一點也不像是六道骸的作風。

來彭格列幹嘛？這個問題六道骸也問過自己很多次，一開始是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催促他過來，直到後來看到了澤田綱吉他才明白，為什麼他會來彭格列，為什麼他最留戀的地方是彭格列首領辦公室及寢室，為什麼他記憶連貫後便不顧一切的將原本的越獄計劃提前，甚至不顧風險的滯留在西西里島。

原來一切都只為了眼前這個人。

「我總有一天要奪取你的身體……」他的聲音參雜了一絲不自覺的溫柔，「澤田綱吉。」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便從空間中消失，下一瞬間澤田綱吉又回到了他和藍波房間的門前。

完全不知道六道骸到底為什麼出現的澤田綱吉簡直一臉懵。

所以，六道骸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想起六道骸消失前說的話，褐眸暗了暗，那個人在前世說要奪取他的身體也說了二十幾年，但到了最後，卻為了彭格列、為了他和庫洛姆一起潛入敵對家族，最終死去。

他低下頭看著攤開的雙手，白皙而纖細，然而在他的眼中卻是染滿了鮮紅的血，這些血有他的朋友、他的守護者也有他的敵人，他的雙手，早就充滿血腥了。

另一邊剛從自己空間離開的六道骸正靠著牆喘著粗氣，「不愧是世界第一的黑手黨，彭格列果然名不虛傳。」

雖然他的幻術能力在這幾年已經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但彭格列也確實不容小覷，一開始的確是他有意讓人察覺，主要也是為了試探彭格列術士的能力，不過看樣子彭格列的術士也不差。

「骸大人！」

一旁的犬焦急地圍著六到骸打轉，即便是一向冷淡的千種臉上也寫滿了擔心。

「我沒事。」六道骸隨意的坐在地上，臉上露出饒有興致的笑容，「澤田綱吉嗎……犬、千種準備準備，我們去日本。」

「是、骸大人！」犬開心的回應著，基本上只要是六道骸的指示他都不會反對的。

千種推了推眼鏡，喃喃道：「雖然很麻煩，不過既然是骸大人的命令那就只好照辦了。」

看著犬和千種因為他的命令開始收拾東西──事實上也沒有甚麼東西好收拾的就是了，六道骸想起了年幼的一些往事。

黑手黨這種生物，真的是骯髒的讓人想摧毀。

他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中的小孩，因為人體實驗的關係他的右眼被植入了輪迴之眼，做為感謝，他送給家族名為『毀滅』的大禮，之後他便帶著犬和千種離開。

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他的腦海中時不時會浮現出一些他所以為是『百世輪迴』中不知道哪一世的影像，雖然都只是斷斷續續的片段，但足夠讓他在做許多事情時便利許多。

利用這種便利他借用蘭茲亞的手毀了不少黑手黨家族，也順利的避開了跟復仇者們的正面交鋒。

然而在三年前，他的記憶中第一次出現澤田綱吉這個名字，與此同時一張有著柔和笑容的臉也浮上心頭，從此之後他所看到的片段中都有這個人，額頭上跳動的橙色火焰、堅毅的金紅雙眼、強大的力量再再讓他想與之一戰，然而有時候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有著不同的感覺，彷彿包容著一切的褐眸、溫柔的笑靨、近乎愚蠢的善良……同樣吸引著他。

那時候他不知著了什麼魔，竟然獨自一人前往日本並盛──那個『輪迴中』初次相遇的城鎮。

他看到了記憶片段中的勁敵雲雀恭彌，原本他是有意上前打個『招呼』的，但又想起曾經遇知道的片段中那一次又一次煩不勝煩的架他便懶得上前，他也見到了山本武、笹川了平……雖然從片段記憶中知道這些人都曾與他有過因緣，但他完全沒興趣上前，然而他卻找不到他此行的目標。

雖然不想承認，但當下心中確實湧起過一絲的失落。

直到不久前，在日本的凪跟澤田綱吉碰面時他的記憶才開始連貫，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前世的不甘心，無法守護那人到最後的不甘、無法將庫洛姆救出的不甘以及……懷抱著無法訴之於口情感的不甘。

但是這種不甘卻也隨著時間消逝，他擁有了完整的前世記憶但卻沒有前世的情感。

然而那種前世曾經體驗過的溫暖……他不想放棄。

日本……

異色雙瞳微微瞇起，他開始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首先果然還是要先去找他可愛的庫洛姆。

義大利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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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開始回到日本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不想寫18跟69這兩個人......肯定OOC無誤

這兩個人的心理太複雜(...)太難描寫了,實在掌握不住

這一章之後大概會再修過吧(躺)